他需要的是畅通无阻的通道,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去慢慢招抚。必须以雷霆手段,扫清这些盘踞在关键节点的地头蛇,为主力南下打开门户,同时也向交州士燮展示肌肉——荆州军即便转进,依然是能征惯战之师,绝非可轻侮的流亡队伍。
与此同时,庞统派出的另外几路精干小队,也分别沿着不同的路线渗透进入交州郁林、南海等郡。他们携带金帛,使命各异:有的负责绘制详细地图,有的负责联络对士家不满的地方豪强或蛮族酋长,有的则散播流言,或言荆州军势大,南来不可阻挡,或言士燮年老昏聩,欲引北兵害民,搅动交州本就暗流涌动的水面。
襄阳城,表面上依旧维持着繁华与秩序,但敏感的民众已经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。市面上的粮食价格在官方调控下虽未大涨,但采购量明显受限。一些知名的匠户举家消失,军队调动的频率增加,就连左将军府出入的官吏,脸上也多了几分行色匆匆。
陈暮府邸内,崔婉正指挥着仆役,默默收拾行装。金银细软可以不带,但一些重要的书籍、文件,以及具有纪念意义的物品,都需要妥善打包。她神色平静,动作有条不紊,但偶尔望向庭院中那棵熟悉的老树,或是儿子陈砥蹒跚学步时常玩耍的石凳时,眼中总会闪过一丝难以割舍的哀伤。
小陈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只觉得府里比往常忙乱,他抱着父亲的腿,仰着小脸问:“爹爹,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玩吗?”
陈暮弯腰将儿子抱起,用力地搂了搂。孩子天真烂漫的话语,像一根针,轻轻刺在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。放弃襄阳,放弃这经营多年、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基业,他何尝不痛?但他是主君,是砥石,他不能将脆弱示于人前。
“是啊,砥儿,我们要去一个……有高山,有大河,还有很多你没见过的新奇东西的地方。”陈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,“那里可能没有襄阳城这么大,但那里会更安全。”
他抱着儿子,走到院中,望着北方的天空。那里,叶县的烽火仍在燃烧;东面,长江的波涛下暗流汹涌。他知道,自己这一步踏出,便再无回头路。要么在南方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开创一片新天,要么……便与这荆襄故土,一同葬送在乱世的洪流之中。
家与国,眷恋与决绝,在此刻交织成一首悲壮而沉默的离歌。南迁的巨轮已经启航,风暴,即将来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