庞统会意,笑道:“主公此计甚妙!如此一来,无论孙权信与不信,对陆伯言的猜忌必然更深。若他因此束缚陆伯言的手脚,则丹阳可图;若他不得不更加倚重陆伯言,则陆伯言权力越大,将来若有事,其‘嫌疑’也越大,与孙权之间的裂痕也越难以弥补!”
“不错。”陈暮嘴角泛起一丝冷峻的弧度,“我们要让孙权明白,与我为邻,他寝食难安。要么,他拿出足够的诚意和代价,换得边境安宁;要么,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疆土,一步步被我侵蚀。至于陆伯言……他是孙权的盾,也是孙权的刺。用好这根刺,或许比打破这面盾,更有价值。”
建业吴侯府,昔日歌舞升平的景象早已被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所取代。接连传来的噩耗与流言,像一块块巨石,压在孙权和每一个江东臣子的心头。
夏侯渊重伤,刘备在汉中占据优势的消息,意味着曹操的注意力很可能被彻底牵制在西方,甚至可能为了挽回败局,从江东方向抽调兵力或施加更大压力。而那甚嚣尘上的“曹操欲联刘伐吴”的流言,更是让所有人脊背发凉,仿佛看到了赤壁之战前的危局重现。
更让孙权心烦意乱的是,边境不断传来交州军异动的消息,文聘的水军耀武扬威于江面,邓艾在庐陵的兵马调动频繁,一切都指向陈暮可能趁虚而入。而就在这内忧外患齐聚的关头,一些关于陆逊的微妙传闻,也开始在朝野间悄然流传。
“主公!当务之急,是稳住陈暮!”一名大臣急切道,“可遣使再议,哪怕多让些利益,也要先稳住西线!”
“不可!此乃示弱!当集结重兵,与陈暮决一死战!方能震慑北曹西刘!”武将们则慷慨激昂。
“主公,流言未必属实,曹操新败,岂有余力南顾?当务之急是安抚内部,澄清流言,尤其是……丹阳陆太守那边……”又有老臣意有所指,话说得吞吞吐吐。
听到“陆逊”二字,孙权的脸色更加阴沉。他手中握着陆逊新送来的奏报,依旧是请求加强防务,言辞恳切,看不出任何问题。但结合那些“陆逊暗中与陈暮有联络”、“忍辱负重以待时机”的传闻,这份正常的奏报,在他眼中却变得格外刺眼。他既需要陆逊的能力来稳住丹阳,防备陈暮,又无法抑制内心深处那疯狂滋长的猜忌。
“传令……”孙权的声音因疲惫和焦虑而沙哑,“加派八千兵马至豫章,交由韩当统一指挥,严密封锁边境,没有我的命令,一兵一卒不得擅动!另,命吕范加紧巡查江防,所有可疑船只,一律扣押!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群臣,最终落在空处,仿佛在权衡着什么,良久,才补充道:“丹阳……陆逊所请钱粮,全额拨付。另,准其……相机行事,若遇小股匪类越境滋扰,可……逐之。”
这最后一句“相机行事”和“逐之”,给了陆逊有限的主动出击之权,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。这既是迫于形势的无奈,也透露出孙权内心深处,对陆逊那种既用且防的极端矛盾心态。
退朝后,孙权独坐殿中,望着殿外阴沉的天空,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。北方的巨熊与西方的猛虎在撕咬,而身边,还盘踞着一条时刻准备噬人的毒蛇。他江东的船,在这惊涛骇浪之中,究竟该驶向何方?他第一次感到,这吴侯之位,是如此沉重而冰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