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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关的春日,被战争的阴云笼罩,空气中弥漫着硝烟、潮湿的泥土和隐约的血腥气。城墙之上,斑驳的痕迹记录着此前连绵恶战的惨烈,垛口处新换的木板与旧痕交错,如同将士们身上新旧叠加的伤疤。
关羽按刀立于城楼,丹凤眼微眯,眺望着远方连绵不绝的魏军营垒。他的身影依旧挺拔如松,但眉宇间凝结的沉重,以及鬓角在阳光下愈发显眼的花白,都透露出这位名将所承受的巨大压力。八万魏军如同铁桶般将东关围住,虽暂缓了猛攻,但那无形的绞索正一点点收紧。
“君侯。”邓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。他手中捧着一卷竹简,上面记录着令人忧心的数字,“城内存粮,按目前配给,尚可支撑两月。但箭矢损耗巨大,库存仅余三成,尤其是重型床弩所用巨箭,补充困难。伤兵营已满,药材…特别是金疮药,所剩无几。”
关羽接过竹简,目光扫过,面色沉静如水。他早已料到如此。长期的围困,比拼的不仅是勇气,更是物资、耐心和意志。
“传令,自明日起,士卒口粮再减半成,伤兵配额不变。所有将领,包括关某在内,与士卒同例。”关羽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箭矢,责令工匠营日夜赶制,搜集城内一切可用之材。伤药…优先保障重伤者,轻伤者以盐水清洗,辅以草药。”
“诺。”邓艾应下,迟疑片刻,又道,“魏文长将军…今日又向末将抱怨,言长期困守,徒耗士气,不若选精锐死士,夜袭敌营,或可打开局面。”
话音刚落,一身甲胄未曾离身的魏延便大步走上城楼,声音洪亮带着不满:“君侯!日日枯守,这鸟气实在憋闷!张辽、徐晃辈欺人太甚!末将愿领三千精兵,趁夜突袭其左营,必斩将夺旗,挫其锐气!”
邓艾立刻反驳:“魏将军,敌众我寡,壁垒森严,夜袭成功之机渺茫!一旦失利,折损精锐,动摇城防,悔之晚矣!当下之策,唯有坚守待援,消耗敌军锐气,方为上策!”
“坚守坚守,守到何时?援军何在?建业那边…”魏延语气急躁,话语中隐含对后方的不满。
“文长!”关羽一声低喝,如同闷雷炸响,丹凤眼开阖间精光迸射,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城头,“军国大事,岂容尔躁急妄言?守城之策,乃本帅与元直(徐庶)、士元(庞统)共同定下,岂容你置喙?邓士载所言,方是老成持重之论!再敢惑乱军心,军法从事!”
魏延被关羽气势所慑,虽面色不服,却也不敢再言,只得抱拳闷声道:“末将…知错!”
关羽目光扫过二人,语气稍缓:“文长勇勐,士载沉稳,皆我军栋梁。然大敌当前,需同心戮力,而非内耗。守,非怯战,乃蓄力。待敌疲敝,或有变数,方是我等雷霆一击之时。”他拍了拍冰冷的垛口,“此城,关乎江东存亡,关乎北伐之盟信,关某在此,城在人在。”
魏延与邓艾皆肃然,拱手应命。
深夜,江面薄雾弥漫。文聘麾下数艘走舸,借着夜色和水军对水文的熟悉,冒险穿过魏军不甚严密的江上巡逻队,抵达东关水门。他们带来了急需的一批箭簇和少量药材,但粮草不多。负责接应的邓艾清点物资时,得知有一艘装载粮食的艨艟在试图突破时被魏军火箭击中,焚毁沉没,船上官兵大都殉国,心情愈发沉重。这条补给线,每一次往来,都伴随着牺牲与风险。
荆南的春日,虽偶有细雨,却充满了蓬勃的生机,与东关的压抑截然不同。
校场之上,陈砥手持一杆白蜡木长枪,正随着赵云的指引,练习最基本的刺、扎、拦、拿。他大病初愈的身体依旧有些单薄,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导引术调养和规律生活,气力已增长不少,动作虽显稚嫩,却已有了几分沉稳的架势。
“枪乃百兵之王,重在腰力与腕力相合,意到,气到,力到。”赵云在一旁悉心指点,亲自纠正陈砥细微的姿势偏差,“沙场搏杀,非是江湖斗狠,讲究简洁有效,一击制敌。公子年幼,力量不足,更需精研技巧,明了如何以巧破力,如何于万军之中护得自身周全。”
陈砥额头见汗,呼吸微促,但眼神专注,将赵云的每一句话都牢记心中。他知道,赵云传授的不仅是武艺,更是战场生存的智慧。
练习完毕,两人回到都督府书房。桓阶已在等候,今日讲授的并非地理,而是荆南与交州的赋税、刑名等民政实务。陈砥听得认真,不时发问。
课业中途,有亲卫送来交趾太守留赞的加急文书。赵云看完后,并未避讳陈砥,反而将文书递给他,温言道:“公子且看,前日那起俚汉冲突,留太守已按公子之议处置,如今那俚人酋长亲至郡城,要求面见上官,以求朝廷…亦即我江东官府明文担保开渠之事。”
陈砥仔细阅读文书,思索片刻,抬头看向赵云:“将军,俚人酋长亲至,可见其心已动,但疑虑未消。其所求者,无非一纸可信之承诺。晚辈以为,都督府可下发正式公文,明确开渠之责、钱粮出处、完工时限,并加盖都督印信,交由留太守示于酋长。同时,可允其选派族人,参与监工,以示我诚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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