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浓稠如墨,将北燕王府最后一丝光亮也吞噬殆尽。风雪似乎永不知疲倦,依旧在窗外呼啸,卷起千堆雪,砸在破旧的窗棂上,发出“噗噗”的闷响。
叶青栖身的地方,是王府最西北角的一间废弃柴房。四壁透风,屋顶漏雪,寒气无孔不入。一盏如豆的油灯在桌上摇曳,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方寸之地,却驱不散那彻骨的阴冷。
他坐在冰冷的土炕上,怀中依旧紧紧抱着那柄锈剑。剑身的冰凉透过薄薄的衣衫,似乎能浸入骨髓,但奇异的是,这股凉意并未让他感到更多寒冷,反而像是一块寒冰,镇住了他体内翻腾不定的气血。
那双金色的修罗之瞳,如同梦魇,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“不是幻觉……”叶青低声自语,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剑鞘上那片曾吞噬他血珠的锈迹。此刻,锈迹毫无异状,仿佛之前的蠕动和震鸣都只是南柯一梦。但他确信,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这柄剑,绝非凡物,更非嫡母柳氏刻意羞辱他的废铁。
嫡母……柳氏……
想到那个华服美妇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眼神,叶青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、近乎残酷的弧度。他岂会不知柳氏的心思?自他懂事起,这位嫡母便视他如眼中钉、肉中刺。只因为他的存在,本身就是北燕王叶擎天对正室权威的一个污点。更何况……他身上还流淌着那个早已被王府遗忘、甚至视为禁忌的女人的血——他的亲生母亲,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。
因为这重身份,他能在王府这虎狼窝里,以庶子之身,苟活至今,实属不易,也正因为这重身份,他时刻都活在刀尖之上。
忽然,一阵极其轻微的、几乎被风雪声完全掩盖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,停在了柴房门外。
叶青浑身肌肉瞬间绷紧,像一头察觉到危险的幼兽,悄无声息地将锈剑塞入炕席之下,同时右手已摸向了枕边一柄磨得锋利的柴刀。在这王府里,任何深夜的造访,都未必怀着好意。
“青少爷……睡下了吗?”门外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,带着几分小心翼翼。
叶青紧绷的神经略微一松,是福伯。福伯是王府里的老仆,年纪很大了,据说曾伺候过他的生母。这些年来,明里暗里,也只有福伯会偶尔偷偷接济他一点吃食或旧衣,在这冰冷王府中,算是一丝微弱得可怜的暖意。
“福伯,门没栓,进来吧。”叶青应道,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静。
柴房木门被轻轻推开,一个佝偻着背、满头霜白的老人端着个破旧的食盒,颤巍巍地走了进来。他先是警惕地回头看了看漆黑的夜色,这才迅速关上门,将风雪挡在外面。
“青少爷,天寒地冻的,老奴给您带了点热汤饼子,快趁热吃点。”福伯将食盒放在桌上,昏黄的灯光下,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,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与谨慎。
“有劳福伯了。”叶青没有推辞,他的确饥寒交迫。打开食盒,里面是一碗飘着几点油星的清汤和两个还算温热的粗面饼子。对于锦衣玉食的王府来说,这连下人都不屑一顾,但对叶青而言,已是难得的美味。
他默默地吃着,福伯则坐在一旁的小凳上,浑浊的老眼满是忧虑地看着他,欲言又止。
“福伯,有什么事,但说无妨。”叶青放下碗筷,看向老人。他敏锐地察觉到,福伯今晚的神情格外凝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