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到陈雅笔记本上那些娟秀却有力的字迹,混合着流畅的法文和方块汉字,旁边还有各种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批注。那不是在简单地抄录,而是在分析、比较、批判性地吸收,并试图与她所熟悉的东方现实相结合。
“这里的‘集体谈判权’定义得很清晰,但仲裁机制似乎过于依赖行政力量……嗯,这一点在我们那边,或许可以加强工会独立性和基层调解……”陈雅无意识地低声嘟囔着,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。
玛格丽特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。这就是陈雅,那个在长征路上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还能捧着法律小册子琢磨的姑娘,她身上有种非常纯粹的东西,一种对构建“理性和正义秩序”的炽热追求。
玛格丽特轻轻咳嗽了一声。
陈雅猛地从法律的世界里惊醒,抬起头,看到站在门口的玛格丽特,脸上瞬间闪过惊讶,随即连忙站起身,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:“主……玛格丽特!你怎么来了?”
“来看看我们未来的法律专家,有没有被法兰西的法条海洋给淹没了。”玛格丽特笑着走过去,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,目光扫过桌上那堆“小山”,“怎么样,收获大吗?”
陈雅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,像是找到了可以分享的同行者,语气也变得兴奋起来:“太大了!这里的法律体系,尤其是他们关于劳动者权益保障、社会保障立法和公共经济计划的法律框架,非常非常值得深入研究!”
她拿起那本《劳动法典》,翻到做了大量标记的一页:“你看,他们对于八小时工作制、最低工资、工伤赔偿、女工和童工保护的规定,不仅条文细致,而且有很强的可操作性。还有这个,”她又拿起另一本《公社经济计划法纲要》,“他们用法律形式明确了国家计划的法律效力、各级经济委员会的权责、以及计划执行中的纠纷解决机制,这避免了计划的随意性和人治色彩!”
她滔滔不绝地讲着,时而对比东方的现状:“我们那边,很多地方还在靠习惯和行政命令,缺乏稳定的法律预期。比如土地改革后的产权确认、国营企业的管理规则、甚至是对待民族资产阶级和开明士绅的合法权利界定,都需要尽快有法可依!不然,容易产生混乱,也容易滋生官僚主义和‘左’的或右的偏差。”
玛格丽特认真地听着,不时点头。陈雅看到的,正是她所期望的。法兰西公社在砸碎旧国家机器后,正在尝试用新的法律体系来规范新社会的运行,这其中有成功的经验,也有失败的教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