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送崽风波

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,装作随口问道:“研究完了之后,这些动物标本会怎么处理呢?”

采购员显然没有察觉到郭春海的异样,他满不在乎地回答道:“当然是制成标本啦。”接着,他又补充了一句,“这品种实在是太罕见了……”

然而,就在这时,采购员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猛地闭上了嘴巴,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。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十元的票子,塞到郭春海的手里,压低声音说道:“同志,你看能不能帮忙劝劝那位姑娘啊?”

日落时分,郭春海终于在溪边找到了乌娜吉。只见少女正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,手中拿着一根红绳和一把猎刀,专心致志地削着一块桦树皮。在她的脚边,堆着五六个看起来有些粗糙的动物雕像,有猞猁、马鹿,还有一只展翅欲飞的飞龙。

“这是给山神的赔罪礼。”乌娜吉头也不抬地说道,似乎对郭春海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,“我发过誓的。”

郭春海慢慢地蹲下身来,仔细观察着那些动物雕像。他发现这些雕像虽然略显粗糙,但却栩栩如生,每一个细节都被乌娜吉刻画得非常精细。

突然,他的目光落在了乌娜吉的手指上,只见她的手指上布满了细小的刀口,有些甚至还渗着血丝。而最让郭春海触目惊心的,是她左手掌心那道新鲜的血痕,显然是刚刚才割破的。

郭春海心里很清楚,鄂伦春人只有在向山神起血誓的时候,才会用这种方式自伤。

它们会活着。少女突然说,等我在乡里当上干部,第一件事就是建个真正的保护区。她抬头时眼里闪着光,春海哥,你说十年后能成不?

郭春海想起重生前见过的野生动物园——铁笼子里的野兽眼神呆滞,哪有半点山林野性?但他还是点点头:

吉普车开走时,整个老金沟都听见了幼崽的尖叫。那声音不像猫不像狗,倒像婴儿啼哭。乌娜吉没去送行,她在仙人柱里擦了一整晚的五六半,擦得枪管能照出人影。

第二天一早,郭春海发现自己的枪被动了手脚——保险簧调松了,扳机行程变短,连准星都被重新校准过。二愣子咋咋呼呼跑来,说他那把枪也被调过。

丫头半夜弄的。阿坦布闷头喝奶茶,她六岁就会调弩机。

屯口传来马蹄声。乌娜吉全副武装地骑在马上,腰间除了猎刀还别着把五四式——阿坦布压箱底的宝贝。少女眼圈还肿着,但下巴昂得老高:进山不?听说黑瞎子沟来了群野猪。

接下来的日子,乌娜吉像变了个人。她不再戴那些叮当作响的银饰,鹿皮袍子也改成了利落的短打。最让阿坦布头疼的是,她开始明目张胆地摆弄枪支,甚至敢跟男人们争论弹道学。

正月末的最后一个猎日,屯民们聚在祠堂分肉。乌娜吉扛着半扇狍子进来时,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——那狍子两眼之间有个完美的弹孔。

好枪法。半耳老人嘟囔,就是丫头家家的...

乌娜吉把狍子往案板上一摔:阿叔,按老规矩,这肉该我分吧?

老人们面面相觑。按鄂伦春传统,谁打的猎物谁主持分配,但这规矩几十年没人当真了。阿坦布突然哈哈大笑,把自己的猎刀扔给女儿:

那天之后,屯里再没人提猞猁崽的事。只是有人发现,乌娜吉的箭囊里总插着根特别的箭——箭杆上缠着红绳,箭头是用某种蓝色玻璃磨制的。

山神庙的老松树上,多了串风干的猞猁齿项链。每当夜风吹过,牙齿相撞的声音就像某种野兽在低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