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远接过优盘插进手机,监控画面里,十七楼的玻璃幕墙映出老人佝偻的身影。
他举着白皮书对空气比划,像是在争论什么,突然踉跄着后退两步,后腰撞上落地窗。
玻璃裂开蛛网纹的瞬间,他突然把书护在胸口——不是护着自己,是护着那本书。
“我去了他家。”凌霜扯下帽子,发梢还沾着楼下的梧桐絮,“冰箱贴满便签,写着‘糖醋排骨甜度+12%,酸度5%’,连葱花要切0.3厘米都标了。全家福被划了道,刀痕很深,应该是用切菜刀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低了两度,“灶台没有油渍,调料瓶换成了电子秤和调味枪,像...像化学实验室。”
陆远的手指捏得发白。
他想起昨天传火仪式上,广场上的人们举着铁锅教邻居颠勺;想起张师傅三个月前骂他时,眼里闪着的是对“不标准”的愤怒,可现在那愤怒变成了...恐惧。
“叮——”
窗户外的梧桐叶沙沙响。
鬼算子的墨绿长袍从玻璃上掠过,像团被风吹散的影子。
陆远转头时,他已经坐在病房窗台,账本摊开在膝头,铜扣在月光下泛着青:“支出记录新增——”
“以命为笔。”陆远接口,声音哑得像砂纸擦锅。
他凑近看账本,空白页上不知何时浮现一行小字,墨迹还带着潮气,“真味不可篡改。”
张师傅的白皮书被护士放在床头。
陆远翻到最后一页,半张儿童画从纸页间滑落——蜡笔画的番茄炒蛋,鸡蛋黄得像太阳,番茄红得像小橘灯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:“要灵魂歪一点。”是小芸的字迹,他认得出,去年小芸来“深夜食堂”偷师,在餐巾纸上画过一模一样的画。
“灵魂歪一点...”陆远重复着,突然抓起那页纸冲向走廊。
消毒水味撞进鼻腔,他差点撞翻护士的治疗车。
“他们不是要统一味道!”他攥着儿童画转身,走廊的声控灯被他吼得次第亮起,“是要消灭记忆!糖醋排骨的甜要像止咳糖浆,蛋炒饭的葱要切0.3厘米——这样吃的人就不会想起奶奶的味道、妈妈的味道!”
凌霜的手机突然震动。
她看了眼屏幕,把手机递过来:“小芸的加密语音。”
“我爸写的每道菜比例都被改过。”小芸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,背景里有键盘敲击声,“他们在建‘全国标准味型库’,要用人工智能取代所有私人食谱。我的任务是校对参数...但我偷偷留了备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