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光救人的代价是抽走我的骨髓。
当叛军的刀锋第三次劈中这条琉璃右臂时,
我听见臂骨深处传来三星堆青铜的饕餮嘶吼——
它在渴求更滚烫的祭品。
“老杜!念!别他妈停!”嘶吼从喉管里剐出血沫,喷进杜甫耳中。他浑浊的眼珠在布满血丝的眼眶里艰难转动,浑浊的泪混着血痂滚落,干裂的嘴唇机械开合,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在刮我的骨头:“……吏呼一何怒!妇啼一何苦!……”
嗡——
诗魂石应声暴涨!
金光不再是暖流,而是滚烫的熔浆,裹挟着杜甫泣血的控诉轰然炸开。光!纯粹到暴戾的光!瞬间淹没视野。焦黑的断木,暗红板结的血泥,叛军刀刃上凝结的褐色血块,甚至空中飞扬的、带着肉焦味的灰烬——整个尸骸遍地的豁口废墟,被硬生生镀上一层流动的、灼烫的金箔。光线太强,强到所有轮廓都在融化、扭曲、变形,仿佛这片地狱被强行按进了沸腾的黄金熔炉。
剧痛紧随而至。不是伤口崩裂的锐痛,而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、被抽吸髓液的钝痛。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攫住五脏六腑!仿佛有亿万根冰冷的针管同时扎进脊椎骨缝,贪婪地吮吸着每一丝残存的热力和生机!眼前炸开一片漆黑的金星,眩晕如同沉重的攻城槌狠狠砸中后脑,耳膜里灌满血液奔流的低沉轰鸣。
视网膜上,猩红的系统警告疯狂灼烧,每一个字都在跳动、滴血:
[高维能量负载:87%...载体生命体征持续下降...精神负荷临界...警告!熵增反噬加速!]
金光所及,地狱的法则正被蛮横改写。
三丈外,那个肠子拖地的年轻士兵,暴露在外的、沾满泥污和草屑的暗红脏器,正被金光中析出的亿万金丝缠绕、强行拖拽回腹腔!创口边缘翻卷的皮肉,在金丝精准的牵引下像拉链般收拢。过程缓慢到残酷——粉红的肉芽在巨大的豁口上疯狂滋生、交织、覆盖,像无数饥饿的苍白蠕虫在啃噬死亡,编织着非自然的生命。年轻士兵原本因剧痛而扭曲的脸渐渐松弛,无意识抽搐的手指平复下来,只剩下胸膛微弱却平稳的起伏。
更近处,断臂老卒的创口已收拢近半。新鲜的粉色肌肉层暴露在空气里,覆盖在断骨茬上,边缘还在极其缓慢地爬向中心,试图弥合那碗口大的残缺。没有皮肤覆盖,只有湿润的、微微搏动的肉膜,在金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老卒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条“新生”的臂,里面没有喜悦,只有被巨大未知攫住的、野兽般的茫然和恐惧。
而我自己的小腹——那道被反复撕裂、边缘已经有些外翻的箭创,此刻正浸泡在金光深处。麻痒感潮水般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无数坚韧丝线强行缝合的剧烈钝痛。我能清晰地“感觉”到:皮肉裂开的边缘,正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拽向中间,像两块破布被蛮力缝合;坏死的、灰白的组织被金丝精准剥离、消融;新鲜的、带着生命质感的粉红在创口底部滋生、蔓延,速度远超旁人。每一次呼吸,每一次心跳,都牵动着这新生的组织,带来尖锐的刺痛。
金光在救命。
金光也在抽我的命!
“邪法!射死金茧里的妖人!”叛军的恐惧瞬间被点燃,炸成歇斯底里的狂嚎。他们的眼珠被金光刺得通红,里面只剩下毁灭的疯狂。
咻咻咻——!嗤嗤嗤——!
比之前密集十倍的箭雨撕裂浑浊的空气,带着死神的尖啸,如同倾盆暴雨般泼向金光最浓郁的中心!黑色的箭矢洪流瞬间遮蔽了视野。噗噗噗!箭矢咬进焦木的闷响连成一片狂暴的骤雨,密集得如同无数鼓槌在朽烂的皮鼓上疯狂擂动!头顶那巨大的、作为最后屏障的云梯残骸,在箭矢撞击下剧烈颤抖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焦黑的木屑、凝固的血块、混合着腐肉碎末的黑灰,暴雨般簌簌落下,劈头盖脸砸在我和杜甫身上。
不能退!
守!必须守住这片该死的光!
身体在意志之前就已化作绷紧的弓弦。左腿猛地蹬地,断趾处传来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贯穿神经,眼前瞬间被一片漆黑占据,牙关死死咬住才没让痛吼冲出喉咙。身体却借着这股自毁般的狠劲,如同离弦之箭从倚靠的断墙处射出!残存的左手五指箕张,狠狠插进脚旁半凝固、带着刺骨寒意的粘稠血泥中——
捞起一块边缘锐利如斧刃的青黑城砖!
霍家拳·回龙甩尾!腰胯为轴,脊柱如鞭,全身残存的力量拧成一股爆炸性的洪流,顺着肩臂灌入左手!城砖脱手!没有弧线,没有轨迹,只有一道笔直、暴戾、带着破开一切阻挡意志的黑影!
砰——咔嚓!
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爆开!一个刚攀上矮墙边缘、引弓欲射的叛军弓手,连惨叫都未及发出,整个头颅就如同被重锤击中的西瓜般轰然爆裂!红的血、白的脑浆、细碎的骨茬,混合着飞溅的皮肉,泼墨般涂满了焦黑的墙砖,甚至溅到了后面涌上来的同袍脸上。那无头的尸体晃了晃,软软栽下矮墙。
小主,
杀戮,是守护这片微光的唯一屏障。
断矛!棱角锋利的碎砖!甚至半截插着几支断箭、散发着恶臭的叛军小腿!一切触手可及的物体,都成了维系这方寸生机的凶器。左手化作不知疲倦、只知毁灭的投石机悬臂,每一次抡动、每一次投掷,都狠狠撕扯着小腹那道被金光强行缝合的伤口,温热的血不断渗出,浸透衣料,在冰冷的金光里腾起带着浓烈铁锈味的腥甜白汽。手臂早已酸麻胀痛到失去知觉,只剩下机械的重复:抓起!灌注力量!掷出!
噗!一支粗糙的竹矛贯穿了一个举刀冲来的叛军眼眶,矛尖带着一团粘稠的晶状体从后脑穿出。
轰!半块沉重的石锁砸在一个刀盾手的胸膛,凹陷的铠甲下传来令人心悸的肋骨爆裂声。
嗤啦!一截带着锋利断茬的房梁木,如同巨大的标枪,将一个试图绕过侧翼的敌军从肩至胯斜斜劈开!
一个叛军悍卒突破了这死亡投掷线,脸上溅满了同伴的脑浆和血沫,双眼赤红如疯兽,嚎叫着直扑金光中昏迷的杜甫!他手中的横刀撕裂空气,带着刺耳的尖啸,直劈杜甫的头颅!刀锋切入流动的金光,发出裂帛般的嗤嗤声响!
不能退!没有退路!
拧身!不退反进!身体如同失去平衡般狠狠撞入那悍卒怀中,左肩胛骨精准地撞在他持刀手腕内侧的麻筋上——咔!骨裂声清脆!同时,左手上探,五指如淬火的铁钩,带着霍家短打截脉的狠劲,闪电般扣住他粗壮的喉结!——金雕锁喉!
咔嚓!喉骨碎裂的触感清晰地顺着指骨传来。
那悍卒的嚎叫戛然而止,眼珠如同死鱼般暴凸出来,口中涌出混着血沫的泡沫,手中横刀“当啷”一声坠地。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抽空。顺势将他瘫软如泥的沉重身躯抡起,借着旋转的离心力,如同挥舞一个巨大的血肉流星锤,狠狠砸向后面涌来的三名刀盾手!
嘭!咔嚓!噗!
沉闷的撞击声、骨裂声、刀刃切入血肉的闷响混杂在一起!那三名刀盾手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击砸得踉跄后退,阵型瞬间散乱。被当作武器的叛军尸体更是被自己人的刀锋斩得血肉模糊。
短暂的阻滞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