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漫过轧钢厂的围墙,叶辰就踩着露水钻进了废料车间。他手里攥着张泛黄的图纸,边角被夜风卷得发卷,上面用红铅笔圈着个奇怪的符号——是昨晚对着报废镗床的齿轮箱画的,像个扭曲的五角星,却藏着三组齿轮的啮合密码。
“小叶,刘首长的车快到了!”王厂长的声音从门口撞进来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,“你这宝贝到底弄好没?别到时候掉链子!”
叶辰没回头,手里的扳手正卡在个锈成疙瘩的轴套上,闷哼一声发力,“咔”的脆响里,轴套应声脱落,露出里面泛着冷光的滚珠。“成了!”他举起那套拼凑的传动装置,晨光透过高窗斜照过来,在金属表面流淌,像给这堆“破烂”镀了层金,“就差最后调试。”
这装置是他熬了九个通宵的成果。上周向刘首长汇报冲压机改造时,老人随口提了句“镗床的进给精度要是能提三成,军工零件的合格率能上一大截”,说者无心,听者却记在了心里。这九天里,他把废料堆翻了底朝天,用报废车床的丝杠、磨床的导轨和三个不同型号的齿轮,硬生生攒出个“偏心轮补偿装置”。
车间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,叶辰深吸一口气,将装置往镗床的进给箱上固定。手指触到冰凉的金属,突然想起刘首长上次说的“机器是有性子的,得顺着它来”,掌心的汗竟悄悄收了。
“刘首长,您里边请!”王厂长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恭敬。叶辰抬头时,正看见刘首长拄着拐杖站在门口,中山装的袖口沾着点风尘,眼神却亮得惊人,像能穿透车间的油污,直抵金属的筋骨。
“这就是你说的‘宝贝’?”刘首长的目光落在那套装置上,眉头微微挑起。装置的外壳是用铁皮罐头盒敲的,露出的齿轮大小不一,最大的像碗口,最小的只比指甲盖大些,齿牙上还沾着没擦净的铁屑,怎么看都像孩子搭的积木。
旁边跟着的军工专家忍不住笑了:“小叶同志,这东西……能行吗?我们研究所用精密仪器算出来的补偿方案,光零件就得定做三个月。”
叶辰没说话,只是往装置里滴了两滴机油,指尖在那个“五角星”符号对应的拨杆上一推。只听“嗡”的轻响,三组齿轮突然同时转动,大齿轮带着中齿轮沉稳如钟摆,小齿轮却像受惊的蜂鸟,在偏心轮的带动下做着不规则的跳跃,偏偏三组转动严丝合缝,连震颤的频率都分毫不差。
“这是……”专家的笑僵在脸上,突然凑过去,鼻尖几乎碰到齿轮,“行星轮系?不对,偏心距怎么会随转速自动调整?”
刘首长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,示意叶辰演示。叶辰扳动镗床的操纵杆,刀架缓缓进给,他往导轨上放了根头发丝,刀架经过时,发丝竟纹丝未动。“原来的进给误差是0.03毫米,现在……”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个千分表,表头触到刀架的瞬间,指针稳稳地停在“0.005毫米”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