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长青的手绘板被投影到会议室主屏幕上。那充满异质感的“长青架构”草图,像一颗来自异世界的种子,突兀地扎根在所有人熟悉的芯片设计认知土壤上。扁平化的网络拓扑、分布式的内存、异步通信机制、嵌入内存的计算单元……每一个概念都像一记重锤,敲打着在场每一位工程师固有的思维壁垒。
短暂的死寂之后,会议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,骤然炸开!
“这……这太激进了!”一位负责缓存设计的资深工程师猛地站起来,脸因激动而涨红,“放弃全局强一致性?林总,这等于放弃了现代处理器设计的基石!数据冲突、状态同步问题会像噩梦一样缠着我们,整个系统会变得不可预测,根本无法验证!”
“还有这个片上网络,”另一个专攻互连技术的专家指着那看似杂乱的拓扑连连摇头,“延迟和带宽如何保证?没有严格的总线仲裁,各个核心会为了资源抢破头,效率可能还不如传统架构!”
“硬件支持的冲突检测机制?这需要多大的逻辑开销?芯片面积和功耗会爆炸的!”
质疑声如同密集的冰雹,劈头盖脸地砸向林长青。就连王工,也紧紧皱着眉头,盯着那草图沉默不语,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,显然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。他们不是不信任林长青的能力,而是这架构构想,直接颠覆了他们为之奋斗、赖以生存的技术信仰。
苏雨晴安静地坐在角落,她没有介入技术讨论,但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长青。她看到他站在风暴中心,背脊依旧挺直,面对汹涌的质疑,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愠怒,只有一种深海般的平静。
林长青等第一波最激烈的反对声浪稍稍平息,才缓缓开口。他没有提高音量,声音甚至比平时更沉稳,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。
“张工,”他看向那位首先站起来的缓存专家,“你说得对,全局强一致性是现代处理器的基石。但请问,这块基石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?”
不等对方回答,他自问自答:“是为了简化编程模型,是为了在单线程、确定性任务为主的时代,提供稳定可靠的环境。但现在呢?”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,“我们面对的是AI的海量非结构化数据,是大数据处理的随机访问,是要求极致能效比的边缘计算。为了那块‘基石’,我们付出的代价是什么?”
他调出之前洞察到的泰坦V能量流示意图,将那规律的、导致能量利用率周期性暴跌的“断点”高亮标记出来。
“是它!”林长青的指尖重重落在那些“断点”上,“是这种为了维持表面‘一致’而强加的、固有的性能瓶颈和能量浪费!我们被这块‘基石’,禁锢得太久了!”
他挥手散去泰坦的图示,重新聚焦在自己的草图上。
“关于片上网络的延迟和带宽问题,”他看向那位互连专家,“李工,如果我们采用光电子混合互连技术呢?在关键路径上引入硅光波导,用光信号传输数据,用电流进行控制。这样,既能获得光传输的超高带宽和超低延迟,又能利用成熟CMOS工艺控制成本和功耗。这个方向,实验室已经有初步成果了。”
李工张了张嘴,脸上的质疑瞬间变成了惊愕和思索。光电子混合互连,这是前沿研究方向,他没想到林长青已经考虑得如此具体。